女儿出生时,恰逢亲戚的孩子从中科大毕业顺利进入大洋彼岸的美国一所著名大学深造。贺喜的同时,一个念头也深深植入我的心坎,我决定凭借自己的信心和力量,把女儿打造成一个优秀的中科大毕业生,然后出国留学。
为了尽快实现梦想,我简化了读书程序,跳过学前班,让女儿直接上小学一年级。接下来,女儿上学由老师教,放学回家由我来教。还好,女儿的成绩一直不俗。读完小学三年级,根据女儿的成绩,我决定让她跳入五年级,一方面,我想提前实现我的“梦想”,另一方面,我也想证明“家教”的功用,显摆一下我这个家长的“能力”。一个暑假,在我的辅导下,女儿学完了四年级所有课程,顺利进入了五年级。后来,女儿以全乡“第三”的成绩升入初中。
女儿的成绩,让我更加坚定当初的选择,一步步朝着既定的目标迈进。初中三年,我依旧采取“学校+家教”的模式,对女儿的学习进行督促与辅导。一晃眼,三年的时光倏忽而过,女儿以学校“第一名”的好成绩考取了县城第一名,并进入高中实验班。
女儿不俗的表现,不仅逐步实现着我的追求,也让我挣足了脸面,因为我身边的熟人都称我为“成功的家长”。为了确保我的计划得以实现,同时也因女儿年龄尚小,生活自理能力差,我说服动员爱人放弃工作,随女儿一同进城,全程陪读。虽说我不能亲临“督学”,但也丝毫不敢懈怠,电话、口信、书信……尽所能地通过各种方式了解、督促女儿的学习,让梦想激励她快步前行。
早在女儿读小学时,我就给她亮明了替她设计的“蓝图”,也就是考上中科大,然后出国深造。女儿一上高中,我就搜出“中科大”这些年在本地区的招生信息,用历年的录取分数线作为她奋斗的参照物,用假想中的“光环”点亮她奋斗的激情,催动她一双纤弱的脚一刻不停地朝我心目中的“圣殿”奔跑。
上了高三,懂事的女儿更加努力,“夜车”开得越来越晚。然而也出现了厌食、焦躁等现象。通过咨询,我知道这是大考前的正常反应。边调节饮食,边为她鼓劲打气,说只要再坚持一年,“面包”就有了。可是随着高考的临近,女儿的情况愈加变坏。吃不下饭,整夜整夜无法入眠,头疼感冒频繁发生。更令我担忧的是,几次考试,女儿的成绩出现很大的波动。我找到女儿的老师了解情况,他们说一是女儿的身体差,心理压力大;二是她的年龄较同学稍小,很难和同学们进行交流沟通。建议女儿放松身心,缓解压力。
可是大考在即,想放松也松不下来了。女儿拖着羸弱的身体走进了考场。大考一结束,女儿一头扎到床上,几乎三天没吃没喝。女儿高考失败了,彻底地失败了,不仅与我的“梦想”差之甚远,而且还以几分之差,被“一本”院校拒之门外。
望着痛哭流涕的女儿,我的心里也在流泪、滴血。梦想的破灭,让我彻底反省自己的“树人”宏伟计划。从小学到初中直到高中,我对女儿所做的事其实就是“揠苗助长”,我这个周围人眼中曾经的“成功家长”,不就是那个几千年前的宋国农夫活生生的翻版吗?
回想女儿一路成长过程,除了读书作业,什么也没有,就连简单的踢毽子、跳皮筋活动女儿也很少玩过。而我,一直站在女儿的背后,推着她向前跑,向前冲。一个本该充满自由快乐的童年、少年时光,就这样在我虚无的光芒照耀下失去色彩。
带着缺憾的女儿踏上了新的起点,她说:“我还要带着希望去追逐那个梦”。我的泪水终于滚落而下,不是感动女儿追梦的信念,而是忏悔自己当初不该为她,更是为我自己设计了那个虚幻而又沉重的梦。